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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 極品婆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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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小學課本到初中課本,幾兄妹學得還算輕松,即使覺得難,也就過年期間薛花花代課的十來天,例題薛花花照著課本念,更多內容靠他們自個兒消化,消化快的幫助消化慢的,薛花花講課的進度拉得快,但他們兄妹花了很多時間討論商量才跟上薛花花的節奏。

高中課本開始,各式各樣的難題撲面而來,哪怕課後題依葫蘆畫瓢的列步驟,答案極有可能是錯誤的,有些題把羅夢瑩和李雪梅都弄得糊裏糊塗的,要找知青房的人議論過後才敢肯定答案。

知青房的盡是些知識分子,往回在隊上多有優越感,如今挫敗感就有多重,他們當中,完完整整讀完高中的不多,而成績優秀的更不多,剛開始羅夢瑩她們拿著題來知青房,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,你說你的算法,我說我的步驟,務必要將正確答案算出來。

可是吧,次數多了就有點煩了,不是煩題目怪異,而是他們自個兒都不會做,好像懂又好像不懂,似是而非的感覺快把他們折騰瘋了。

記得陸德文他們掃盲開始,幾兄妹遇著不懂的會立即找就近的知青們問,知青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,而四月份下旬起,知青房的人就有意無意避著幾兄妹,陸明文連續找了兩知青問問題都被對方故左而言他的轉移話題,他隱隱有所察覺,回到位置跟拔草的陸明文嘀咕,“知青們好像不太搭理我,建勳,我是不是得罪她們了?”

月初,陸建國帶著人去公社抱小豬,公社幹部高度評價去年仁安村生產隊的表現後,在去年7頭豬的基礎後添了兩頭,共9頭豬,揚言是運往省城的,鼓勵陸建國好好幹,豬養得好,先進生產隊隊長還是他的,往年評選先進生產隊隊長是考察各方面綜合水平,今年幹部直接放話只以豬作為考察的對象,陸建國高興壞了,回來後在豬場開了會議,繼續擴建豬場,選個勤快的女同志到豬場幫忙。

這可把隊上的人激動得不行,豬場的活輕松,不用忍受日曬雨淋,到臘月都有工分掙,哪個女同志不喜歡啊?尤其知青房的女知青們,多多少少也有點心動,剛來的知青嫌棄豬場味兒重不願意來,然而願意的女知青多的是,紛紛跑到家裏求薛花花幫忙。

送書的,送糖的,乃甚至送錢的都有,整個生產隊的婦女同志瞬間活躍起來,圍著薛花花,嚴重打擾了他們的作息,正好幾兄妹學習進入倦怠期,聽課寫作業都變得有點浮躁起來,加之知青們七嘴八舌的說話聲,有時候靜不下心來,他就吼了幾句,吼完他就後悔了,他自己狀態不行怪在女知青身上做什麽,事後就給道歉了,不過看女知青們臉色,貌似很不爽。

難怪問問題不搭理他,還在生氣呢。

陸建勳側身瞄了眼不遠處的女知青,兩個女知青埋著頭,小聲在說著什麽,他安慰陸明文,“不關你的事,明明看我們在寫作業,她們還故意大聲說話,你只是為我們抱不平而已,即使你不發脾氣,大哥也會發火的。”陸建勳鼓勵陸明文,“你做得對,為我們出頭,弟弟我感激你。”

說完,像文言文裏的老古董,雙手抱拳作揖,看得陸明文好笑,拍開他的手,“好了好了,你笑不笑人,她們不和我說,我問其他知青去。”陸明文擡頭四周望了望,綠油油的麥地裏,男知青似乎有所察覺,故意將身子扭過去,用屁股對著他們。

陸明文頓了頓,仍擡腳往那邊走,陸建勳拉住他,“看他們躲避的姿態就是不知道答案的,留著下工問羅知青吧。”

羅夢瑩今年工農兵大學生名額乃十拿九穩的,只要豐谷鄉公社有名額,羅夢瑩就絕對占一個,故而哪怕教他們,羅夢瑩也教不了多久了,去年下工後都回家聽薛花花講,今年羅夢瑩堅持自己教,下工後去豬場,學習一小時,半小時數學半小時地理,亦或者半小時語文半小時歷史,每天兩門課,忙得不行。

“問羅知青耽誤時間,會影響上課。”陸明文心有擔憂,羅夢瑩最遲八月就要回城,勉強把高一課程過一遍,要是中間磨磨蹭蹭耽誤她時間,課程完成不了怎麽辦?

陸建勳翻白眼,“誰說課堂上提問的,等她講完了,咱拿問題問她,明天讓她告訴我們答案也成,用不著太著急。”

陸明文茅塞頓開,“你說的對,咱把問題記下,上完課再問。”

四月份的天漸漸暖了,地裏到處是幹活的人,兄弟兩湊堆,不再考察覆雜的數學題,更傾向於語文歷史背誦類的科目,語文的難題還是文言文和詩詞賞析方面,當然增加語文句子結構分析後,陸明文他們幾乎都清醒過,各式各樣的句子,結構千差萬別,他們從來不知道,隨隨便便說句話還得按照順序來,且口語和書面語大相徑庭,陸明文蹲著往前挪動兩步,嘆氣道,“語文都這麽難了,你說高二的數學會難成什麽樣子啊?”

他翻過高二的數學書,密密麻麻的圖形和步驟,有的他看都看不懂,真怕自己掃盲的開始不及格。

陸建勳把拔起的雜草扔進身後背簍,無所謂道,“再難咱學會就不難了啊,你沒看見羅知青的俄語書啊,那才是難呢,連個字兒都認不得,寫什麽都不知道,數學再難,起碼認識符號數字文字吧,難不到哪兒去。”羅夢瑩回生產隊時帶了好多試卷和書,其中有兩本俄語書,他翻開瞄了眼就只感覺頭暈眼花想睡覺,難,太難了。

幸虧薛花花沒興趣要他們學,否則才讓他難過呢,和俄語比,數學算得了什麽?

陸明文想想也是,“這麽說,我還是喜歡數學多點。”把地裏的草拔幹凈後,兩人又急忙去田裏忙活,今年雨水好,田地裏的草瘋漲,除了下雨,幾乎都在幹活,陸明文他們到田裏的時候,田裏正熱鬧著,今年分到生產隊的女知青多,女知青多了,勾心鬥角就多,而且個個都不怕事,性格野,常常跟老知青們頂嘴,氣得老知青們鼻孔冒煙。

見新知青直起腰板,沖著旁邊的老知青發火,陸明文拉著陸建勳走得遠遠的,“咱還是少惹她為好,聽建國叔說,知青一年比一年難管,想讓咱媽嚇唬嚇唬她們呢。”知青房的氣氛尤其不好,三天兩頭吵架,都是些芝麻大點的小事,誰天天洗澡用的水多了,誰挑水的水缸沒有裝滿了,誰洗衣服沒有去水池了,無關緊要的小事,忍忍就過去了,偏新來的幾個女知青抱團擠兌往年的老知青們,說話陰陽怪氣尖酸刻薄,把知青房弄得烏煙瘴氣的。

饒是陸明文他們盡量避開,新知青的聲音還是傳到他們耳朵裏,“周旭同志昨天幫你挑了兩挑水,你想和人家處對象就直說,不想跟人家處對象就別叫人幫忙,吊著人家胃口很有成就感嗎?”

周旭是前兩年來的知青,陸建勳記得有次最開始學漢字就是跟周旭學的,奈何周旭是個半吊子,光教他一二三,害得自己在薛花花跟前丟了臉,之後來院壩參觀他們考試,周旭又想方設法給他傳正確答案,上了回當陸建勳才不會上第二回,所以沒管周旭說什麽,自己寫自己的。

“二哥,周知青好像跟李知青在處對象吧。”幫對象幹活不是天經地義的嗎,新知青氣沖沖的質問人家做什麽?

奇怪的是李知青不吭聲,新知青嗓門更大了,陸建勳聽不過去,擡頭為李知青說話,“人家兩人本就在處對象,和你說什麽說,我說你這位同志,不好好幹活,瞎嚷嚷個什麽勁兒。”就因為今年來的女知青多,陸建國怕僧多肉少知青房分配不均打起來,天天撮合知青房的人處對象,老知青們多少對彼此了解些,又看新來的女知青脾氣不好,東拼西湊的,能處對象的都處了,即便新來的男知青都和往年的女知青好上。

知青房天天成雙成對的進進出出,氣得新來的女知青火冒三丈,脾氣更大,陸建國說他沒做錯,沖著她們的脾氣,不抓緊時間把知青們湊堆,以後肯定得出事。

哪兒等以後?現在就出事了。新來的女知青看上有對象的男知青,還不得想方設法搶搶搶?

陸建勳說完低頭和陸明文說,“想處對象早不說,人家兩人處上了再來破壞人家感情,跟趙武斌沒什麽兩樣,要我說啊,建國叔該給她們上上思想品德課,品德不端,走哪兒都是遭人討厭的。”

“陸建勳同志,你說什麽呢,仗著自己學過幾年知識了不得了是吧?”劉萌萌雙手叉腰,臉色鐵青的瞪著陸建勳,“你憑什麽說他們處對象?”

“憑什麽?”陸建勳扔了手裏的草,胡亂指著個方向,“隊長說的啊,為了促進生產隊的和諧,隊長做的介紹人,別說他們處對象了,知青房處對象的都跟隊長報備過的,咱農村不像你們城裏講究自由戀愛,咱結婚是要介紹人的,入鄉隨俗的道理你懂吧,劉知青,你別瞪我,破壞人家感情是要遭人唾棄的,孫家村生產隊的趙武斌知青你聽說過吧,他就是搶人媳婦才落到這步田地的。”

趙武斌的事跡整個生產隊都在說,跟著老丈人丈母娘生活本想過好日子,奈何運氣不好,前年孫家的糧食被偷後,事後訛詐別人拿了點回來,仍然不夠吃,趙武斌兩個舅哥跟他斷絕了關系,說什麽不肯幫忙,孫家去年的糧食還了賬後幾乎沒啥剩的,每天拆東墻補西墻,約莫窮得受不住了,趙武斌動不動就打媳婦,連著幾個月的女兒都不放過,去年隊上發生盧家的事兒後,各個生產隊隊長都挨家挨戶警告不準打媳婦,就在那樣的情況下趙武斌還不懂收斂,孫家生產隊隊長毫不客氣把人帶去了公社,由公社出面向縣裏領導打了申請,趙武斌被送到西邊農場去了。

位置比李雪梅爺爺所在農場還偏僻,還艱苦,聽說啊,日後哪怕知青們能回城,以趙武斌的情況,也沒工作單位肯接收,趙武斌算是完了。

趙武斌的下場劉萌萌當然是知道的,她來生產隊的時候,趙武斌剛走,到處都在說趙武斌的事兒,她覺得趙武斌沒什麽值得同情的,自己眼瞎要娶個農村人做媳婦,被拖累是遲早的事兒,她就是饑不擇食也不會隨便挑個人就結婚。

況且,幸福是自己爭取來的,周知青又沒結婚,她爭取自己的幸福怎麽了。

陸建勳看她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,有點不想跟她多說,索性直接道,“你要破壞人家感情,小心隊長把你交給公社送到西邊農場去,先來後到的順序明白嗎,虧你還是城裏來的呢,連點羞恥心都沒有,不害臊。”

約莫受孫寶琴的刺激,陸建勳非常厭惡破壞人家感情的人,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,為啥偏偏盯著別人的,城裏來的就了不起啊,沒皮沒臉。

陸明文拽他,“別說了,快幹活吧,咱還有很多內容沒背呢。”

陸建勳嗯了聲,繼續回答陸明文提的歷史問題,不再搭理劉萌萌。

看陸建勳偏頭就換了臉,劉萌萌氣得肺都炸了,她家條件好,養尊處優慣了,還是第一次被人擠兌得說不出話來,站著生了會兒悶氣,彎腰幹活,邊拔草邊抹淚,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,田裏的人聽她抽抽搭搭哭,不忍心,安慰道,“建勳性格直,說了什麽話你沒必要生氣,周知青的情況咱不了解,只是啊,破壞人家感情的事萬萬不能做。”說話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,心裏多多少少還存了以前的封建迷信,做了壞事就要遭報應,不是不報時候未到,劉萌萌年紀輕輕的,犯不著造這種孽。

聽到身邊都是指責聲,劉萌萌更委屈了,回到知青房就把自己鎖房間不出來,知青房擴建,男女知青分開煮飯吃飯,只是有幾對結了婚的會湊合坐同桌,剩餘處對象的男男女女偶爾坐一塊膩歪幾句,大多數,還是各做各的。

關於劉萌萌的事兒,知青房的人看在眼裏,但不說破,陸建國每個月去公社學習,對男女關系上看得很重,誰要亂搞男女關系被他逮到,後果只怕很慘,而周旭喜歡誰,知青房的人大概明白,兩個女同志為自己爭風吃醋,心裏不高興是假的,高興之餘,自然要選個溫柔體貼會幹活的,這方面,劉萌萌差遠了,周旭不可能選擇她的。

所以,知青們壓根不怕周旭和劉萌萌天雷勾地火做出什麽丟臉的事情來,紛紛起哄喊周旭去叫劉萌萌出來吃飯。

所謂看熱鬧的不嫌事大,下工後是知青房最熱鬧的時候,除了少數人,大多都是有伴侶有對象的,說話開玩笑沒那麽多忌諱,偶爾還會說幾句葷段子,他們覺得無傷大雅,可落在陸建國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。

去年豐谷鄉公社的幹部大換血後,新官上任三把火,特別看重生產隊作風建設,盧家媳婦跑了後,公社幹部專門找他談過話,叮囑他多關註村民們思想作風,優秀先進的生產隊,不僅要表現在卓越的成績上,要應體現在村民們的思想作風上,簡單幾句話,令他無比慚愧,他暗暗下定決心要抓生產隊的作風,卻不想村民們沒給他惹出點什麽事,知青房先亂了套了。

看到陸建國出現在院壩外,知青們瞬間閉上了嘴巴,尤其是去年來的知青們,對這個不茍言笑的生產隊隊長怕得不行,聽老知青說,隊長以前挺和藹可親平易近人,接二連三發生了幾件大事後,性格才變了,整個生產隊,能讓隊長笑著臉說話的人也就豬場養豬的幾個婦女同志了。

而那幾個人中,有一個是連小偷都不怕的人,回城的梁蘭芬同志也才她手裏吃過虧,寫的懺悔書前不久還給新來的知青念過……

“怎麽著,幹了天活不累,還有力氣起哄是不是,成啊,既然這樣,明天開始,下工後進行思想品德教育的學習,時間不長,半小時就夠了,你們挑個文化高的人出來講課,如果沒有,我來教你們。”以前的陸建國在知青們面前總有點自卑,害怕知青們嫌棄生產隊環境不好,看不起小學文化程度的他,以致於知青們有什麽事,他能幫的盡量幫,不能幫的也想方設法找人幫。

就說建知青房,由生產隊出錢出力的忙活,知青們住下來後,他手把手教他們撒種施肥拔草,下雨知青們沒雨靴的,他幫忙編草鞋,知青們要去公社寄信領包裹,不想去的全部由他代勞,如今想想,他幹什麽要自卑,他是生產隊隊長,經過村民們選舉,公社幹部認可的,來到他的地盤就要聽他的,他是生產隊隊長,不是知青們的媽,有些忙幫是情分,不幫是本分,對他們越好,他們越會變本加厲,比如今年來的知青。

語聲落下,整個知青房都安靜了,這門課開起來,知青們的臉恐怕沒地擱了吧。

陸建國冷冷的掃過眾人臉色,知道他們心裏想什麽,不容置疑的語氣道,“沒什麽好丟臉的,你們是隊長文化水平最高的,由你們領頭學習,隊上的其他人才有學習的動力,他們從目不識丁到會寫自己名字是你們出的力,該好好感謝感謝你們。”

思想品德課程是公社幹部提倡的,他還想怎麽勸村民們抽時間出來學習,有知青們帶頭,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多了。

這件事說完,陸建國又問周旭和劉萌萌怎麽回事,周旭急忙撇清關系,不敢讓陸建國誤會,他對劉萌萌沒怎麽說過話,喜歡之類的話是劉萌萌說的,陸建國看向女知青房間,像是在搜尋劉萌萌住的房間,又像是在想事情,片刻,嚴肅著臉開口,“城裏的情況你們知道,豐谷鄉公社偏僻,許多文件和指令發不到這邊來,但公社幹部明確指示,誰要亂搞男女關系,毫不猶豫的送到西邊農場改造,以前怎樣我不管,以後……給我把褲腰帶勒緊了……”

在場的男知青聽到最後句話,臉不由得紅了紅,尤其是嘗過個中滋味的男知青,臉紅了又白,白了又青,好不精彩。

陸建國說了幾句話就走了,有些事兒,警告女知青不如警告男知青效果好,女的本就容易感情用事,男的要是把持得住,不怕女知青亂來。

在陸建國的監督下,知青房展開了思想品德教育的學習,下工後,半小時掃盲,半小時學習,在豬場會打擾薛花花她們,故而把掃盲的地點轉移到了保管室外的院壩,說是思想品德,大致就是教大家什麽事能做,什麽事不能做,什麽事得多多做。

頭兩天是陸建國給大家上課,說話幽默風趣,講的例子也好笑,逗得全部人笑個不停,聲音傳到豬場,聽課的陸建勳都打了岔,話下意識的吐口而出,“二哥,你說隔壁講什麽事情這麽好笑呢?”

最後個字還沒落下,頭頂就遭了兩下,“有空關心別人怎麽不好好檢查檢查昨天的作業,我看你是越來越懶了,估計西西都會你都不會呢。”

陸建勳趕緊立正坐好,目不轉睛的盯著木板,木板用得久了,顏色看上去很舊了,李雪梅寫字,稍微速度快點就會打滑,以致於有些字的顏色輕重不一,他們學的是《燭之武退秦師》,行李之往來,共其乏困,君亦無所害……

文言文又長又難,一篇課文,兩個小時才能講完,而講完了還得記知識點,太難了。

但李雪梅講的很認真,高中課本,李雪梅也有不會的,每每遇到自己解釋不通的地方,她都會做上標記,和羅夢瑩討論,羅夢瑩不擅長語文,她便寫信問農場的爺爺,幾乎每半個月農場就有信來,當然,除了信,還有許多題目,為什麽陸明文的信心被打擊,都是那些題目給害的。

光是應付羅夢瑩帶來的試卷作業就夠他們煩的了,加上農場那邊出的題,陸明文真心覺得腦子不夠用,包括擅長語文的陸紅英都不怎麽說話了。

想著馬上又要考試了,幾兄妹倍感壓力山大,專心聽李雪梅講課,自己在本子上做好筆記,高中開始,他們耗的本子和筆明顯比去年增加很多,光是這個月,他們就消耗好幾個本子,學習文言文前,薛花花讓他們把文言文先謄抄在本子上,李雪梅譯的時候,他們在重要的地方做好註釋,回家就能自己看了,個人看個人的本子,然後交換,查漏補缺,看看有沒有哪兒是自己記漏下的。

依著他們的意思,文言文的翻譯該全部寫在旁邊,但薛花花不讓,說李雪梅念什麽他們寫什麽的話會漏掉重要的,高中課本長,不該像小學初中全部往腦子裏記,要有選擇性的記憶,無論是語文還是數學,記重點,再由重點引申就能拉出其他知識點。

薛花花看幾兄妹老實了才去旁邊陪西西他們玩,李雪梅的兒子一歲多,走路不怎麽穩,西西懂事不欺負他,東東卻是個頑皮的,小明好好玩自己的,他一會兒拍小明兩下,一會兒推小明兩下,硬是要小明扯著嗓門哭兩聲他才高興。

眼看著東東又伸出手朝小明臉蛋上拍,薛花花呵斥聲,“東東,幹啥呢,再欺負小明弟弟看我不打你。”說話間,東東伸出手拍了小明巴掌,玩木頭片的小明抖了抖臉,扁著嘴欲哭,薛花花抱起他,攤開東東巴掌拍了兩下,“小明不哭啊,薛奶奶打東東哥哥,東東哥哥不聽話,該打。”

小明見東東扯著嗓子嚎,頓時不哭了,抓起地上的四四方方的木頭片,小小的一片,比麻將大不了多少,是隊上找人做衣櫃,薛花花請木匠鋸的,家裏堆著差不多百來個,有字和拼音,拼音西西全部會認且會寫了,現在正學字,天天來豬場就帶著,能學字,還能做加減法用,非常方便。

幹嚎了兩聲的東東虛著眼,見自家奶奶不理自己,舉起自己的手裏的木頭片,“東,東西的東。”

薛花花點頭,“對,東西的東西,你跟你哥的名字加起來就是東西。”

東東聽不懂深層含義,但指他和哥哥這話是明白的,把木頭片遞給西西,“哥哥,哥哥……”

小明跟著喊哥哥,不過他還喊不清楚,換作其他人,壓根不知道他說什麽,只有天天跟他一塊的才明白,西西擡起頭,大聲哎了聲,拍拍身邊的位置,“小明,來,哥哥教你認字,爸爸的爸,爸爸,爸爸,小明的爸爸在哪兒?”

小明指著外面,啊啊的說。

東東看兩人不搭理自己,心頭急了,挪著屁股朝西西身邊移,晃動手裏的木頭片,“月,月亮的月,月亮的月。”爭風吃醋的表情看得薛花花忍俊不禁,懷裏的小明掙紮著要下去,薛花花警告東東,“你要是再打小明,你五叔來了揍你頓不可。”

東東歪頭,緊張的看向外邊,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,薛花花拉了根凳子坐下,教她們認木頭片的字,她的聲音很低很輕,小明不會說話,只啊啊啊點頭,而東東就很誇張了,張大嘴,聲音足以媲美嚎啕大哭的趨勢喊,“田,田地的田,田地的田……”

嚇得小明打了個哆嗦,身體差點後仰倒下去,轉頭看是東東,才穩住身形,適應下來。

隨著李雪梅把木板上的最後句文言文翻譯完,陸建勳忙收起筆,掏了掏耳朵,“媽呢,能不能讓東東小點聲,嚇得我寫字把紙都戳破了。”兩個侄子,西西才像他們家的,吃得少,腦子聰明,而且懂禮貌,不像東東,什麽事就會扯著嗓門喊,沒人理就假哭,假哭還是沒人理的話就立刻收聲,該幹什麽幹什麽,心眼多得不知道像誰。

陸紅英說東東聰明,陸建勳不覺得,搞不準像趙家的,為了糧食坑蒙拐騙啥都做,東東長大了要那樣,全家有得受的。

東東聽到陸建勳抱怨他,拿起地上的卡片,指著上邊的字給陸建勳念,“文,文章的文,作文的文。”

看得陸建勳哭笑不得,長嘆道,“東東啊,別像你外公他們啊,咱家都是幹活吃飯,腳踏實地過日子的,你要像那邊人,我就把你丟出家去。”東東這性子,不好好管教,以後容易走歪路,他對陸德文這麽說,惹來陸德文調侃,“前幾年我還以為你要走歪路呢,你不也好好的嗎,筆記記完了嗎,記完了回家。”

陸建勳嘖嘖嘖出聲,“大哥,你要不信我的,以後小心後悔。”

他算是了解知青們口中一年不如一年的意思了,光是兩個侄子和小明就有感覺,一個比一個厲害,長大了不知成啥樣子,他又沖李雪梅道,“雪梅嫂子,你家小明也得好好教,否則日後跟東東一塊,恐怕沒人管得住。”別看小明長得白白胖胖的,心眼比他都多,昨天劉雲芳從家裏帶了三個紅薯來烤,他就說了句他要吃,小明硬是沒讓他進竈房,看到他進竈房就哭,推著他往外走,起初他還沒回味過來啥意思,還是劉雲芳解釋他才弄明白了。

一歲不到的娃就懂這些了,想想他一歲半的時候,聽陸德文說抓著泥巴往嘴裏塞呢……算了,人比人,不提也罷!

李雪梅收拾好課本,拍了拍身上的粉筆灰,彎腰抱起小明,笑著說,“你四叔擔心你長歪,跟著你東東哥,以後有肉吃。”

薛花花叫西西把木頭片裝起來準備回家了,西西乖巧的撿,東東故意搗亂,裝木頭片的有個小籃子,專門給西西編來提木頭片的,西西撿進去兩片,東東就把裏邊的撿出來,陸建勳扶額,“大哥大哥,快看,又開始了,東東到底像誰啊。”偏西西還很有耐心,木頭片被撿出來也不生氣,提起籃子,踮著腳把籃子舉到頭頂推到桌子上,再專心撿木頭片,撿來放桌上,完了伸手要陸德文把他抱上桌,將桌上的木頭片全部裝進籃子。

陸建勳抱著西西就狂親兩口,“西西呢,四叔的好侄子,四叔喜歡你,四叔有了錢給你買糖吃。”

對孩子來說,糖是最稀罕的了,東東趕緊伸手,雙手趴著陸建勳腿,“四叔,四叔,抱抱我,抱抱我。”

“你不聽話,四叔才不喜歡你。”他還是喜歡聽話懂事的西西,等掃盲有了錢,怎麽著也要給西西買兩個糖吃,說起來,他當叔叔的還沒送過西西東西的,他想了想,“西西,晚上想不想挨著四叔睡?”物質方面的他暫時拿不出來,但精神方面是有辦法做好的,西西挨著他睡的話,他能教西西讀書認字。

他媽說了,下半年就把西西送學校去,以他的水平,把西西培養成第一名不是問題吧。

想到這,他也不問西西了,直接和薛花花說,“媽,晚上讓西西跟我和二哥睡吧。”

薛花花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,只是兩人都是睡著了雷都打不動,西西滾到床底下來怎麽辦,“下半年吧,下半年在你們房間再做張床,西西跟你們睡。”

陸建勳覺得可行,抱起西西就往外走,留下癱坐在地上幹嚎的東東,“四叔啊,四叔啊,抱抱我,抱抱我。”聲音又尖又細,陸德文耳朵鳴了幾秒,彎腰抱起他,摟著腰肢往後背一甩,“爸爸背你。”

東東還是嚎,嚎了幾聲看前邊的陸建勳沒反應,打了兩聲嗝,指著保管室方向,要去那邊玩,陸德文不依他,“天黑了,回家。”

天擦黑了,只看得清模模糊糊的人影,保管室的學習結束了,走出來許多人,人人都背著背簍,提著凳子,陸德文和他們打了聲招呼,回頭喊薛花花她們回家,自己和陸建勳走在前邊,回家後,陸紅英去竈房燒火熱飯菜,他們在院壩整理曬著的草,薛花花則把陸紅英白天挖回來的野菜洗幹凈,天氣不算熱,他們家還是維持冬天煮飯的習慣,早上多煮點,中午和晚上吃冷飯,薛花花蹲在院壩外,邊洗野菜邊和陸德文他們商量自留地的事兒,“往年沒種過蔬菜,全靠紅英漫山遍野的找,今年咱家自己種些,咋樣?”

哪怕薛花花心裏有了主意,還是會問陸德文他們的意思,倒不是假惺惺的詢問,而是避免有些問題自己有考慮不周的地方。

“好啊,媽炒的菜好吃,以後每個月考試的話吃炒菜怎麽樣?”陸德文沒開口,陸建勳搶了先。炒菜費油,除了每個月考試,家裏不咋用油,去年熬的豬油和雞油還有很多,每個月多炒兩個菜應該沒問題吧。

陸德文雙眼放光,隨後又略有遲疑,“會不會太浪費了。”生產隊很少有人種蔬菜的,糧食都不夠吃,哪兒騰得出地兒種菜,要是蔬菜的害蟲把莊稼禍害了,得不償失。

“不浪費,你們學習辛苦,咱每個月吃回炒菜,蒸雞蛋,打牙祭。”家裏天天能撿三個蛋,蒸蛋的話,五六個就蒸滿滿的鬥碗,不是問題。

陸建勳高興得快跳起來了,“好,聽媽的,媽說什麽就是什麽。”聽他媽的話,日子才過得好。

“不過……”薛花花話鋒一轉,“吃好了,學習得跟上,這幾天我們看你們寫作業心不在焉的,咋滴了,沒動力了是不是,錢不想要了?”

想,怎麽不想,他們還想買解放鞋呢,不就是寫作業嗎,題目刁鉆了點嗎?沒問題,通通沒問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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